城中老茶馆

在这春花飞满城的季节，我很想找一家老茶馆喝茶。一壶茶，可以让我度过恍惚而氤氲的一天。人生草木间，成为一个草木间的食草动物，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

城市喧嚣的茶馆，让我怀念从前那些宁静简朴的岁月。那时候，城市里布满了林立的茶馆，没有现在这么喧嚣，灯火也没有现在这么炫目。茶香悠悠，清风柔柔，茶馆里进进出出的人都是那么心平气和，面容慈祥。整个城市，在那飘散的茶香里呈现出一派祥和、清明。

故乡小城的那些茶馆，随意而又简朴。在临江的码头，用竹篾和油毡棚便可以搭起一个茶馆。茶馆的门楣上，常见这样一副醒目的对联：“长嘴铜壶篾竹椅，矮脚方凳盖碗茶。”长嘴铜壶，更显喝茶者优雅飘逸的气韵，嘴长水更长，提壶续水，碗满得滴水不漏，这可是地道的功夫。盖碗茶，香气悠悠，味酽一壶中，显出品茶者的随和轻松。

进茶馆，也可以说是泡茶馆。一个“泡”字，道出了饮茶者置身于三教九流时的惬意快活，纵论风声雨声的酣畅淋漓，细说桑事麻事的闲适逍遥。很少看见饮茶者如同饮酒者“咕噜咕噜”一饮而尽的豪迈。茶，是要用心来品味的，它需要一颗滋润旷达的心、一颗纤巧敏感的心。许许多多的人生况味，便是通过品茶品出来的。品茶也偶尔辅之一点葵花子、花生米等小点心，但那都是品茶的一道花边，一丝点缀，绝不会喧宾夺主。

那个时候，茶馆是城市的一张网，满城风雨声，尽在茶馆里沉沉浮浮。茶馆也是一个宣泄内心积郁的场所。牢骚也罢，怨恨也罢，尽在那一壶茶里泡软了，泡和气了。你方唱罢我登场，来一段秦时明月汉时关的笑话典故，众人乐呵呵的，口中滋润，心中畅快，煞是美哉。

这世界变化真是越来越快，城市的高楼多了，可清幽的茶馆并不多，有时候循着一条青石板的小巷，也会惊喜地发现一两家茶馆。不过那茶馆，真的是变味了，吵吵闹闹，只听见麻将声哗哗地响，那光怪陆离的声音让茶馆蒙上了一层金属的光亮，刺得人晕眩。那茶水的价格，也贵得发烫，所有这些，让品茶的雅趣如烟一样飞逝了。

那些记忆深处的老茶馆已经在历史的风中渐行渐远，唯有那面悠久的“茶”旗，在怀旧的思绪里轻轻飘扬。好吧，担着井水泡茶的老王，让我们去乡下的茶园里躺下，美美地睡上一觉。因为，我们是一群老茶馆里的老茶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