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故乡明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在中秋气氛渐浓的城市里仰望星空，我也有了唐朝诗人王建的愁思。又到了月圆人团圆的日子，而我却又一次只能在他乡遥望故乡了。中秋节虽是个与亲人团聚的节日，但对现代人来说远远构不成每年都回家团圆的理由，我也不例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在老家过中秋节是什么时候了，但却清楚地记得故乡那片洒满银辉的夜空。

从我的工作地焦作到家乡只有晚上的一趟火车，而且下了火车还得换乘公共汽车才能到家，所以我只好星夜往家赶了。但也感谢这样的别无选择，让我享受到了中秋之月的陪伴。在焦作火车站的轨道旁候车，在家乡的火车站下车，在回家的公共汽车上，都是明月在为我照路。当我踏上故乡的土地，吸一口凌晨山里清冷的空气，一股暖流却在心中升腾。

正是农忙时节，当我迎着朝阳回到院子里的时候，父母已经准备下地掰玉米了。母亲说，锅里有饭，你自己吃完赶紧睡觉。说完，他们就走了。我大袋小袋提了很多节礼回来看望他们，他们却还像平常一样该干吗干吗，不是不想陪他们这个远道而来的儿子多待一会儿，而是天不等人，实在顾不上。城市人每到节日是放假，是旅游，而农村人的节日就和平时一样，照旧忙碌。稍有不同的是，在节日的这一天，可以割上二斤肉，全家人吃一顿肉馅饺子。

知道我回来，傍晚的时候，妹妹也带着小外甥女来家了。一家人只缺了在外打工的弟弟。晚上，皓月当空，满院银辉，母亲在厨房里叮叮咣咣地准备晚饭，其他人则就着月光收拾起了刚运回来的玉米。我拿起一颗玉米便把皮剥了个一干二净，妹妹马上笑了，“你把皮儿都剥了，咋往一块儿拧？”正在玩耍的小外甥女也跑过来学她妈妈的样子笑了两声，我一脸羞愧地赶紧学着妹妹的样子留了一层包皮在玉米上。谁知过了一会儿，父亲又不愿意了，“皮儿留那么多，拧着手疼”。妹妹又笑了，小外甥女也又笑了，我赶紧改正。但过了一会儿，父亲又说，“皮儿留得太少了，一拧就断了”。我这才体会到，长时间的城市生活已经让我对曾经熟悉的农活非常陌生了。

这时候，母亲喊，吃饭了。一碗碗香喷喷的大肉饺子便陆续上了桌，母亲还特意炒了两个菜。一天的劳作，外加上又是一家人中秋之夜的团聚，这顿饭吃得格外香。月光照耀下，我看到了父母脸上满足的笑容。

吃饭的时候，淘气的外甥女一会儿玩玉米，一会儿在地上挖土，一会儿又在大人的胳肢窝挠痒痒，母亲便端着饭碗追着她，趁她消停的时候就喂一口饭。

“惯成啥了，你也不厉害两声。”我说妹妹。

妹妹没吭声。我还想就怎么教育小孩儿的问题说说妹妹，但突然想到妹妹电话里说过了中秋要留下孩子外出打工的话，也不吭声了，望着眼前依然笑声阵阵的小姑娘心里泛酸。是啊，她被妈妈这样惯着的日子能有几天呢！

夜深人静，当活蹦乱跳的小外甥女终于睡倒在她妈妈怀里的时候，我也开始哈欠连连。躺下了，还听见父母在院子里窸窸窣窣地忙碌着，今天收的玉米一定得收拾完，明天还有一地的玉米等着呢。我想起身再去帮帮父母，但却挡不住沉沉的睡意，倒头睡着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无数个夜晚，当我们兄妹三人沉沉入睡的时候，总能在偶尔醒来的时候听到院子里父亲的咳嗽声和母亲的喷嚏声。那时候，弟弟还佩服他们精力充沛不知道累，妹妹还埋怨他们连那么香甜的觉都不知道睡，我还为了第二天依然交不上的学费冲着窗外的他们大喊大叫。而今天，我是心疼。我知道，在那无数个夜晚，窗外聒噪的声音正是为了窗内甜甜的打鼾声。

那个中秋节一过，我就回城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我再也没有回老家，和父母一起过中秋节。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中秋之夜的那轮明月见证了我和弟弟妹妹幼时的欢声笑语，也见证了欢声笑语后妈妈“吃饭了”的那一声呼喊。而今，中秋的月亮又要圆了，不知弟弟妹妹为了生计又辗转到了哪座城市？不知家乡的父母可否舍得为自己包一顿大肉饺子？

月是故乡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