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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枕头与我的祖母

来源:大河网-河南日报 来源作者:邹建军 编辑人:荆书剑 发布时间:2015-03-26 18:09:01

我小时候用过的一个小枕头,始终牵动着我的情感,让我想起从前在老家的生活,以及许多的人和事。想得最多的,就是我敬爱的祖母!

祖母姓李,名金花,是一个时时严格要求自己,并且有自己追求的一位旧时代的女性。祖母之美好的名声,并不在于她生育六子二女,也不在于她的儿女多半成才,让她在当地颇有名望。最主要的,在于她身上所具有的优秀品格。

小枕头从何而来,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大概是因为我从小身体不好,爱我的母亲有一天,让我自己砍了一捆竹子,挑到造纸厂去卖一些钱后,从镇上买回来,专门供我使用的。我小时候,因为身体很差,许多时候让家里的人受累,而最疼我的就是祖母了。她做饭给我们吃,她为我们洗衣服,她还用自己的零花钱给我们买小儿书。那个时候我母亲忙着做工,父亲也很少在家,因为他在乡政府工作,平时很忙,基本上是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并且不太过问我们的生存与生活,好像我们只要有饭吃就可以了,至于读书成才之类,那是以后的事。所以许多时候祖母是兼了母亲与父亲的角色。

与祖母外出走亲访友,是我小时候的一门主要功课,也是我们当地人主要的社交方式,这样的活动对于我的成长,是有极大好处的。我们喜欢去的有好几个地方:一个是盘家沟的四舅公与五舅公家,离我家大概三十里左右,他们两家隔着一条小河,村子对着村子,但相距不远,因此我们一次可以去两家;一个是玉林学校对门的幺姑家里,此地离我家只有十里路左右,因为他家的小孩子多,男孩子多,女孩子也不少,觉得大家在一起好玩一些,所以是经常去;一个是油榨湾的姑婆家里,此地离我家只有十五里左右,却需要翻过一个高山坡,再下一个深谷,经过一个具有军事意义的古山堡营盘山,过一条较大的河,再转过一个山嘴,也就到了;一个是白果的大姑家,也许是离我家最远的一个地方了,大概有三十五里地,一路上会看到许多钻井架,当时我们都觉得很是神秘。祖母很讲礼节,走之前总是要做很细致的安排,总是让我们带上一些白糖与黄糖,或者其他的一些好吃的东西,一些水果,比较贵重的就是一卷土布,要在比较重要的节日或者是关系特别密切的人过生或者嫁女娶媳的时候,才会送这样的礼品。我们走亲访友一般不给钱,因为那个时候大家都很穷,除了维持生活之外,没有更多的钱拿来作为礼品送人。走亲访友活动一般是当天就要回来,有时也会住上一夜。我总是喜欢在别人家里过夜,因为这样可以与亲戚家的小孩子们有更多交流与玩的机会。在这个过程中,祖母教会了我们如何待人接物,如何与人打交道,从而让我们学会做一个随时可以调整自己的人。

祖母在良好的生活习惯上,也为我们做出了榜样。她特别讲究礼节,凡是有客人来到我们居住的院子里,不管是哪一家的亲属,或者就是一个并不认识的过路人,她都要前去亲热地打招呼,问寒问暖。如果是夏天,她一时会打一盆热水,送来一条毛巾,请你洗脸,一时又端来一碗凉茶,让你解暑;如果是冬天,她除了端来热水让你洗脸之外,还会把烘笼(一种地方上烤火取暖的物器)送与你,让你别冻着生病了。可以说很多时候,她所考虑的都是别人而不是自己。她也是一个很讲卫生的人。她对于每天早上的洗漱是相当讲究的,从来没有因为条件简陋而降低标准。因为我从小喜欢出汗,特别是在外面活动后回来,睡觉时汗水不断地渗在枕头上,时间长了枕套就会变色,所以每隔一段时间,祖母都会将枕套取下,洗干净晒干。我对于她爱卫生的习惯记忆深刻,这一点一直影响着我。直到今天,在我的家里,什么东西都是有序的,收拾得非常整齐,同时也非常干净。

祖母是在1982年因病去世的,那个时候我在成都四川大学中文系读本科。大概过了二十多天以后,家里的人才写信告诉我。得知消息,我眼泪长流。那一年夏天,我一个人回到老家,第一件事就是到她的坟前。那时坟上已经长满了很深的草,台前也有一些柏树与松树。我在那里站了很久。二叔告诉我说,祖母去世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说我从小身体差,受了不少苦,现在又一个人在外地读书,肯定也是很辛苦;她说她唯一希望的就是我能好好读书。她提出,要把我小时候用过的一个小枕头,放到她的棺材里,大人们同意并且在后来按照她的遗愿办了。听到这些,我再次泪流不止。

祖母离开我们已经将近三十年了,我还时时想起她对我的爱,想起她的宽厚与仁慈。一个旧时代的女性,没有读过什么书却能够知书达礼,没有上过什么学却一直坚持让后代读书,一生坚持良好的生活习惯并为后代子孙做出表率,一生坚持礼节且让当地人佩服不已。这就是我的祖母!

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到我的故乡,在祖母坟前献上一炷高香,再次唱起古老的歌谣;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到我的故乡,将祖母坟头的杂草清理,将我新撰的对联高挂在她的身边:一个小枕相伴秀姿静看青溪水,三卷大诗衣锦还乡唱起大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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