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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 坐

来源:大河网-河南日报 来源作者:西望箕山 编辑人:荆书剑 发布时间:2015-11-05 10:47:46

在河南大学读书时,解志熙教授是我们中文系学生极为崇敬、仰慕的老师,那时他虽然也只有三十多岁,但在学术界已有相当影响了。他身上充满传奇,比如十六岁考上大学,比如在北京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与钱钟书先生探讨学术问题,比如三十岁出头便被破格评为正教授等。他虽然没有给我们这届本科生上过课,但我曾仔细研读他的著作《风中芦苇在思索——中国现代文学的现代性片论》。大学毕业到现在,一晃近二十年过去了,时常听到校友自豪地讲到解志熙老师,说他调到清华大学之后,不问名利,潜心研究,这使得我更加景仰老师的风范。

今年五月八日的晚上,我的大学室友杨萌芽打电话来,说解老师在河南大学参加一个学术活动,结束后,他和两个学兄陪老师到焦作散散心。我迫不及待要尽地主之谊。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解老师,感觉上他比实际年龄显得年轻,文质彬彬,待人谦和,时有妙语出口,让人如沐春风。

一起吃饭时,才知道解老师老家是甘肃环县的。他说,他很少吃早餐,因为小时候家里穷,早餐从来不吃的,多年来养成习惯了。一个学兄接着说:“那晚上呢?”他一开口,大家便会心地笑了,笑他如孔子学生子路般率直。解老师也忍俊不禁,说:“晚上当然得吃饭了,不吃就要饿肚子了。”我便建议道:“我们怀庆府的驴肉宴不错的,算是地方特色,今天晚上就去驴肉店尝尝吧?”他略一皱眉,说:“如果可能的话,咱们能不能不吃驴肉。小时候,我家养过驴子,它们是动物中最温顺、辛苦的。”见老师这样说,我赶紧说:“不去驴肉店,就吃家常菜。”解老师如释重负,转而说:“我做饭很好吃的,我会擀面条,也喜欢吃面条,我一次能吃一大盆呢!”说着双手比画了一个大盆的样子,见我们很吃惊,他也很自得。

一路走来,感觉解老师不像来旅行的,比起观景来,老师更愿意探讨一些问题,喜欢和我们交流,也喜欢讲小时候的故事。从红石峡上来,我力荐大家去看茱萸峰,主要是想让解老师看一下叠彩洞。每次从那里走,我都为设计者、开凿者的聪明智慧所折服,洞中有大转弯,弯中有大陡坡,而且是几个洞一连串排在一个垂直立面上,可谓鬼斧神工。大巴在山路上盘旋,清风阵阵,林木青翠,这样的美景很让人心旷神怡,我旁边的解老师却打起了瞌睡。我问:“解老师昨晚没休息好?”解老师眯起眼睛,说:“你看我还是胖了一点的,这车一拐一拐地,就把我晃悠睡了。”还是老师厉害,既不想拂了学生邀他看美景的好意,又不想承认对好梦的向往。这样猜想着,身边的呼噜声已轻轻地摇摆起来,他再次进入梦乡了。

到了茱萸峰下,解老师不忙着上山。也许是经常深入思考的原因,老师嗜烟,只要一有机会,便会摸出一根,叼在嘴上。云台山景区是禁烟景区,到了吸烟点,游客仍然众多。解老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干脆站在门外抽了几口。我在河南大学读书时,经常听到这样一个“段子”:解老师与中文系研究古典文学的白本松教授是忘年交,两人喜欢在一起探讨问题,也都喜欢抽烟,聊到热闹处,竟然像是进入神仙洞府一般,烟雾缭绕,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并不影响人家天马行空地神聊。我总是想,这才叫境界!这不是两个高手下“盲棋”吗?回到现实中来,见我们几个身上衣服单薄,解老师说,咱们就不用上山了,见到山就挺好的,不一定非要气喘吁吁爬上去,随便走走也好。说话间,山上的云雾竟像仙女下凡一样,跑到广场上的游客中间寒暄、戏闹。导游说,上了这么多次山,还从未见到这种奇观呢。见如此巧遇,解老师也来了兴致,叫着大家快点拍照。大家七嘴八舌地调侃:解老师,听说您不上山了,这些云雾仙子便直接下山找您了。

十日上午,我们一块去太极拳发源地陈家沟。刚开始听导游介绍,解老师好像没有太大的兴趣,但听了太极拳老师张福旺细致、精辟的讲解,参观了太极拳博物馆,观看了太极拳申遗宣传片之后,解老师兴趣逐渐浓厚起来,表示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练习一下。他曾跟我们说过,如果有事找他,打家里固定电话就行,大部分时间就是在家看书、搞研究,坐的时间太多。我开玩笑道:“我们就是想让老师动起来!”

通过两天来的陪同,看得出,老师并不是“躲进小楼成一统”、“两耳不闻窗外事”,他对如何育人,如何激发青年学子的创造热情、创新活力看得很重。他说曾经和同在清华大学任教的格非老师商量,要设立一个奖项,奖励文学创作成绩好的清华学子。他还对我特别关照,要求我把以前发表的东西尽快整理下,能出本书最好。在他那本《风中芦苇在思索》的扉页上,老师特别为我题写:“人生有何胜利可言?挺住意味着一切——录里尔克句赠忠伟”。

谦和之外,解老师对学术自由、公平正义的执着追求,以及不苟同、坚持原则的一面也给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他不止一次说:“河南、河大给我的太多了,远远超出了我的付出,我的贡献,我的回报。”他深情地回忆道:“我当年从西北师范大学本科毕业,考到河南大学读硕士研究学生,毕业后是想回老家的,刘增杰老师为了挽留我,就说:回去也不拦你,能不能给我帮几年忙再回?老师把话说成这样,我就留了下来,没想到老师又让我去北京大学读博士……。”谈话间话锋一转,解老师严肃地说,我从来不会允许有人说河南不好、河大不好,有一次在一个会议上,有人恶意攻击河大,还想借清华大学和我的影响做些文章,我拍案而起:“你不要再说了,你懂什么?”接下来,一条一条痛批那人的论点。

解老师回京后,萌芽对我说,你可要抓紧时间整理你的文章呀,入解老师的法眼不容易,他的眼界很高的。我说,因为我在学术圈外面,你看到的是老师的法眼,我看到的却是慈悲,他的菩萨心肠。老师是想让我们继续保持一颗赤子之心,继续写作、深思,保持对天地人神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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