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夏的轨迹 | 探秘夏启“钧台之享”

从禹州市城区驱车到瓦店村大概十几公里的路程，顺着公路一直往村北走，看到一块黑色石碑上书“瓦店遗址”四个大字时，以为到达目的地随即下车，但目之所及之处却是一望无际的农田。

“你们是在找瓦店遗址工地吗？走多啦，得往回走一点，从‘华夏第一都’的牌坊旁边的小路拐进去不远就到了……”一位骑着摩托车路过的村民大姐地给我们当起了“向导”，不愧是“王都”的村民，淳朴而又热情。

东西对称祭祀建筑格局的发现

抵达瓦店遗址发掘现场时，已是上午十点半。在大太阳的照耀下，探方内零星分布的“人骨”格外刺眼，瞬间吸引了我们注意力。

“你认为这些人是怎么死的？年龄大概有多大？身高有多少……”发掘现场，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员方燕明领着几位年轻的考古人员，围着刚揭露出来的一具人骨进行记录和分析。

每每站在瓦店遗址这片土地，方燕明都无限感触。1979年，他作为省里考古调查队的一员发现了瓦店遗址，自此便开始了扯不断的缘分。方燕明倾尽毕生精力和心血于此，他希望有一天能揭开这片土地埋藏的所有“文明密码”。他作为瓦店遗址发掘原领队，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先后开展“夏商周断代工程”、“中华文明探源工程”期间的数次发掘，再到这次的“考古中国•夏文化研究”重大课题重启发掘，每一次他都是参与者、见证者。

“瓦店遗址面积有100多万平方米，但是有三分之二都埋在村子地下，开展发掘工作很难。今年发掘的东高岗区域，目前发现有房址、墓葬、瓮棺葬等，部分墓葬表明出现东方习俗。”方燕明说，接下来看看是否能找到类似早年发现的圆形祭祀遗迹。

此前，在遗址西北台地环壕范围内，发现东部为大型夯土建筑基址，由紧邻的两座夯土建筑组成，其对应的西部大型夯土建筑基址由三座独立的建筑基址组成，在这东西两处大型建筑基址上还发现多处用于奠基或祭祀的身首分离的人牲遗骸和动物骨骼。专家认为，从其形状、结构与包含物分析，这种对称布局的祭祀遗迹，很有可能反映出早期礼制建筑的格局。

古人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凡事皆要求得神灵及逝去的祖先的保佑，祭祀活动成了他们日常生活中至关重要的内容。“所以，考古学上大型夯土建筑基址上的祭祀遗存，是中国早期都邑最核心的内涵之一，也是早期国家及其权力中心的都邑性城址特征的反映。”方燕明说。

四千多年前的“高级黑”

喇叭口、竹节式细长颈、扁腹、高柄圈足……在河南博物院夏商展厅中，展出了一件出土于瓦店遗址的精美器物磨光黑陶觚，历经四千多年的沧海桑田，依旧“光亮照人”。

你能想象吗？四千多年前，我们的祖先就拥有这样高级的审美，他们为什么会选择黑色？又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瓦店遗址项目负责人、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副院长梁法伟说，蛋壳黑陶高柄杯、磨光黑陶觚都是龙山文化时期的典型特征性的器物，器形规整、器壁极薄，质地坚硬，是使用轮制制陶技术制作烧成的，整个器表漆黑发亮。另外，遗址还出土了白陶器、玉器等高规格的精美器物，应为特权阶层所拥有。这些高超的制作技术，很可能也垄断在高等级的聚落中。

值得关注的是，制陶术的发明，使原始艺术得以充分施展。瓦店遗址发现的陶制艺术品不仅有陶塑长尾鸟、陶塑人面以及鸟形陶盖，许多陶器上还刻画有丰富的纹饰，如云雷纹、绳纹、篮纹、弦纹、方格纹、乳钉纹等，均反映了当时人们的审美意识。

此外，瓦店遗址还出土有卜骨、龟甲。甲骨作为占卜用品，通常与祭祀、宗教有关，是夏商周三代文明的重要特质，表明瓦店遗址存在占卜、祭祀活动，也充分显示了该遗址的高等级，具有早期都城的特征。

物竞天选的“宜居环境”

古代，人类靠天吃饭、逐水而居，地理环境的好坏决定着人们的去留。从某种意义上说，早期文明在哪里起源，是由环境决定的，黄河中下游、长江中下游、西辽河及颍河上游地区的文明起源就远远早于其他地区。

梁法伟介绍，在最新考古发掘中，在遗址北部临颍河一侧，发现有坑塘类遗迹，从测年数据来看，年代从龙山晚期延续至秦汉时期，从提取的样品中发现有芦苇植硅体样本。这或许说明，瓦店遗址龙山晚期聚落当时北部是紧邻颍河的湿地环境，这些发现为进一步研究瓦店遗址聚落布局提供了线索。

之前，瓦店遗址开展过系统的植物浮选，获得了丰富的炭化植物遗存，发现了粟、黍、稻、小麦和大豆五种农作物的植物种子，这与史料记载的“五谷”恰好一致，表明这个区域具有多重的生态适宜性。

古本《竹书纪年》载:“禹居阳城”，《史记·周本纪》曰:“夏居河南初在阳城，后在阳翟”。文献记载的夏禹、启居阳翟，夏启钧台之享的地望就在禹州，自禹、启以来，禹州地区即成为夏人的主要活动地域。

无疑，瓦店遗址与早期夏文化研究关系密切。而且瓦店遗址聚落无论从遗物还是人群的食性特征看都是一处多元文化背景的人群聚集之处，体现了这里多元文化融合和“商贸”因素的重要作用，是嵩山东南一处区域性中心聚落。

如今，令人期待的是，瓦店遗址自2020年重新启动发掘以来，发现有多条纵横交错的沟，分西北至东南走向和东北至西南走向两种，其年代和功能有待发掘确认。遗址中部还发现道路遗迹。这些沟和道路如能早到龙山晚期，则将突破以往对瓦店遗址整体聚落布局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