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义社区的新生活

因为一个家族活动，母亲这边的亲戚聚到了姨家。姨家在鄢陵县陈化店镇明义村。

小时候在姨家住过，彼时的印象里，明义因为在鄢陵县境的西边，距许昌近，所以口音与鄢陵其他地方略有差异，更接近许昌话。不像我这样的，在许昌一张口，别人就会立刻说，你是鄢陵人吧。也是因为距许昌近，又临311国道，明义村的经济要活跃一些，当时比我家和舅舅家所在的村子要富裕。上世纪80年代读小学时，班上转过来一个陈化店的同学，很是气盛，跟我们说：“你们这公路上有几辆车呀，我们老家的公路上一辆接着一辆，晚上在公路边看车，车灯耀眼，你们不知道有多好看！”班上同学一片羡慕，感觉他是从大地方来的。

陈化店镇的水好，最好的地方是明义村。鄢陵人形容陈化店的水甜，说那儿的水仿佛能拔出丝来，烧出来的面汤都比别处“恋口”。“恋口”说的是一种挂齿留香、恋恋不去、回味悠长的味觉感受。因为水好，茶馆的出现就很自然。明义村里有茶馆，国道边上的茶馆更是星罗棋布。村里几乎所有成年男性都有泡茶馆的嗜好，农闲时整天泡在茶馆里，农忙时不抽出点时间到茶馆坐坐，筋骨也仿佛松散不下来。泡茶馆当下称之为休闲文化，但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这是一个很让女人们痛恨的习惯：地里家里的活不干，泡什么茶馆？！但女人最终都会选择接受：没办法，这儿的男人都这样。因为茶馆的存在，明义村人的日子过得比鄢陵别的地方要闲散一些，精神层面也要超脱一些，喜欢玩，也会玩。茶馆里的闲聊胡喷，也让此地口才好的人物层出不穷，在饭局上都是引导话语权的高手。现在，在陈化店，一家挨一家的茶馆、餐饮、矿泉水厂以及温泉大酒店等，成了当地的经济支柱。在许多外乡人看来，玩，竟然成了许多明义村人的“工作”。

我从许昌开车向明义村进发，行前家兄打来电话，说原来的老村没有了，照着原来进村的老路向南走，过小铁路，有一个新盖的小区，那就是现在的明义社区。按照家兄的指点，我找到了那个地方。眼前是一大片七层楼组成的小区，它已经不叫“明义村”，而改称“明义社区”了。社区由四个村合并而成，除了东明义村和西明义村外，还有另外的两个村庄，据说居住人口达到了8000人。站在社区边上，我在心里暗暗嘀咕：这些本来依靠土地生存的乡下人，如今离开了土地，被集中在这样一个地方，靠什么生活？他们习惯吗？

正在社区外边打量，舅舅家的人来了，今天他们是主客，男男女女来了21口人。表哥向我招手，小区的围墙还未建好，我准备抄近路过去，刚在一片翻过的地上踏出两步，楼外的一个老太太拦住了我：“你可不能走这儿，这是俺的草坪。”我仔细看了看，的确有细细的草芽正在长出，赶紧向老太太道歉。

亲戚来得太多了，姨家坐不下。舅舅家的表姐也出嫁到了明义村，我和舅舅家的人先到了表姐家。这里的居民楼全装有电梯，表姐家住在三楼。只见150平米的四室两厅纤尘不染，装修典雅现代，家电齐全，厨房用的是天然气。大家一致说好。我跟表姐夫说：“房子不错呀！”表姐夫微微一笑，努力地用一种淡定的语气说：“不光你说不错，卢展工书记来过咱家，说我享受的是厅级干部待遇呢！”

问起房子是怎么盖的，表姐夫的回答很让人羡慕：“建房子不用咱花钱，老房子拆迁又补助了几万元，除了装修、买家电，还剩了两三万元。”表姐和表侄都在温泉酒店上班，表姐夫做着生意，看得出来表姐家的日子过得相当不错。我想起了刚才对村民生活的担忧，觉得自己真的有点落伍了，实在是杞人忧天。看看乡亲们脸上的笑容吧，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舅舅家那儿也有了建设新型农村社区的意向，大家开始讨论如果他们那儿的社区开建，房子盖在哪儿省地又方便。舅舅那个村是花木种植村，现在也很富裕，舅舅和表哥们除了晒得有点儿黑，穿的全是名牌，今天来的人都是开着自家的小汽车。一个表哥说：“我不习惯在家里洗澡，我洗澡一定要开车到县城的浴场去。”一个舅舅接过话：“算了吧你，早些年在咱村西河里，你也没少洗。”表哥略有些尴尬：“说那时候干啥呀……”

家族活动要一整天，最后一个仪式要等到下午5点。吃过午饭，舅舅家的人坐不住了。大表哥跟我说：“现在一年四季都卖花木，没一天不忙。”说话间，小表哥接了个电话，说是他的一片树被外地客商相中了，让他回家起树。小表哥走不掉，小表嫂站起来对几个妯娌说：“走，回家帮我起树去！”他们商量了一下，21个人留下5个，其他人都回去了。他们走后，小表哥跟我说：“亲兄弟，明算账，他们这是给我打工，晚上工资结清。我也经常给他们打工，今天当老板，明天去打工，只要肯下力，天天闲不着，天天有钱挣。”④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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