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菜的小伙儿

其实，卖菜的小伙儿已经是城里人了，可是他总是能找到与城里人实际存在的距离，他拼命地工作，为的是过上和城里人生活质量一样的好日子……

我家住在经五路的时候，院子对面有一个卖菜的小店，每次下班，我都会在这家小店买几样菜。因为这家开店的一家人比较厚道，尤其是负责菜店生意的小伙儿、这家人的二儿子，是个很有礼貌的菜贩。

当初，这家人刚来时，是这个小伙儿打的前站，那时他只是把菜码放在路边，凑着一个屋檐下的台阶搭起了临时的菜店。当时，他卖的菜比别家稍显便宜，而且他很会拉客，你如果买两块钱的菜，他会抓一小把葱或者是蒜苗、香菜、荆芥等调味的菜送给你，让你感觉买他的菜很美。买菜时，你挑的菜可能会有个零头，他会告诉你，“两块三毛钱，没有零钱就收你两块！”语气的爽朗，让你觉得反而是他从你这里得到了实惠。有时他还会推荐一两种新鲜菜，说出营养成分，虽然贵了些，却让你买得舒心。没几天，他的菜摊儿就红火了。可是，这种路边摊没有安全感，我常常看到他在卖菜的时候还不住地观察四周，怕城管、街道办事处来查。他说，有时候做梦都在躲城管。那时，晚上要看菜，小伙儿就睡在菜摊边上，下雨时，屋檐下几乎遮不住雨。冬天即使下雪，他也照样要看摊。整个冬天，他的手裂着口子，凝结着深紫色的血痕。有一次我问他如何受得了，他说，冷，但是我们年轻，睡着就不知道冷了。其实让他暖心的是周围的居民都能善待他，他给大家提供了方便，大家也关照他的菜摊，一句问候，常常让小伙儿感动得直说谢谢。

卖菜的小伙儿很快就开始了安营扎寨的筹备，先是在一个食品店里租了一个旮旯，扩大了经营面积，也多少有了一些安全感。都说创业难，这个小伙儿从乡下来，筹备着举家迁移，在郑州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仅仅靠他卖菜能够立足，而且是全家立足吗？我内心始终存疑，但是也多了些在这里买菜的次数，总想在不伤害他自尊的前提下帮他一把。但是每次问他有没有可以帮他的，他总是乐呵呵地笑笑说不用。他很乐观，即使在卖菜忙得不可开交时，他也总是笑脸相迎笑脸相送，阳光满面的他，也给买菜的人带来了好心情，一声声“阿姨”、“叔叔”、“大哥”、“大姐”地笑对大家，从没有见他有过不开心的表情。不久，他又添了帮手，一位腼腆的女孩，据说是他的未婚妻，说话轻声细气，口算却极好，一般人都算不过她，多少种分量不一的菜，她一算而过，一过而准。我心里常常为她的速算叫好，甚至觉得这位姑娘羞涩、内敛的性格加上她“一算准”的朗朗之声，真有些艺术魅力呢！

上天厚爱善良的人。快乐的小伙儿没多久就开始创办自己的店。他花了3000元/月租了一个门面，一个有模有样的菜店开张了。小伙儿把父母兄弟都接了过来，住在这个门面的里间，一家人有的去批发市场批菜，有的卖菜，有的收款，都有了明确的分工。生意显然不错，接下来，一辆小面包车顶替了跑批发市场的小三轮车，还兼做给一些单位、饭店送菜的工作。一个吞吐量初具规模的菜店就这样在我们的眼中一天天长大了。

有一次，小伙儿问我为什么不爱买肉，我实话实说，吃肉不放心，没想到有心机的他竟然又找到了一个商机。那以后没多久，他就在菜店旁边盘下了一个肉店，卖一个大品牌的放心肉。用他卖菜的方式，他的肉店生意也做得红红火火。

眼看着这一家人用自己的勤劳追赶着城市人的美好生活，追赶着历史进程中城市化的步伐，我由衷地欢迎这样的城市新居民。而卖菜的小伙儿眼界并不止于此。几天前见到他，他告诉我，妻子怀孕了。转而又说，因此他关注每一个城里的孩子。哥哥的孩子在这里上学，这个暑假里，每个月平均要花一千五六百。除了正常的学费，还报了好几个班补习各种功课。他说不在乎这些钱，在乎的是侄子能否通过补习，真正和城里的孩子一样“啥都会”。看来，融入城市，在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质的变化，他在保持着农民朴素、踏实本色的同时，渴望着拥有城市人的智慧、能力。

其实，卖菜的小伙儿已经是城里人了，可是他总是能找到与城里人实际存在的距离，他拼命地工作，为的是过上和城里人生活质量一样的好日子，他的努力不仅是为了自己的现在，更是为了他的后代的明天和未来。他吃苦的能量、受累的能量皆源于这种动力。

今年春天，我搬家了，搬到了郑东新区，很少见到卖菜的小伙儿了。几天前我回老院子去，又见到了他。他把我们新家的环境问了个遍。我知道，新生活又一次吸引了他，他心里又在规划一个菜店发展的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