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人和一座新房

有这样一位老人，出现在我的生活当中，他的名字叫周坤如。

因为工作关系，我接触到了这位农村老人。第一次谋面，他诚惶诚恐地咨询有关农村危房重建的问题，并叙说了家中的困境：老伴与儿媳相继去世，只剩下祖孙三人相依为命；家中的房屋几近坍塌；赖以生存的耕牛又被盗……彼时，他穿着破烂的旧衣，又黑又瘦，脸上写满了生活的沧桑。

也许是老人的坦诚与质朴触动了我，又或是内心深处对他的同情，临行时，我从钱夹里拿了一百元给他。他怎么也不肯收下，推让了许久他才勉强拿着，带着感激之情离开了。

过了没多久，我在单位的办公楼下又见到了周坤如老人。他拦着我讲话的时候，我一下子没有愣过神来，仔细询问后才明白：他是专程来找我还那一百元钱的。老人的举动让我颇感意外，因为这样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一般情况下，很多来访的困难户都是盼望着给得越多越好。老人说，回家后思量再三，总觉得过意不去，于是专程赶来还钱。他的话让我心生感慨，我相信他的困难，更敬重他的人格。

一个周末，我抽空驱车前往老人所在的村庄——南阳市宛城区胡仟营村实地寻访。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周坤如老人那破败不堪的房子出现在眼前时，我还是感到一丝酸楚。

这是怎样的一个家啊！所谓的三间房子，外表看上去尚可支撑，里面却已破败不堪。一间厢房透过破漏的房顶已经可以望见天空，中间的承重墙体已经不复存在；堂屋摆放着破旧的椅子，锅碗瓢盆胡乱堆起，让人无处下脚；另一间厢房摆放着床，床上地下到处堆放着破烂儿。这是周坤如家唯一的一间卧室，由他的儿子和孙子居住。老人就栖身在一辆露天停放的架子车上，上面胡乱放着一些铺盖。

也许是家庭中没有女人的缘故，这个家给人的感觉不仅仅是贫穷，更是脏乱。老人十几岁的孙子在外打工不常在家，正当壮年的儿子因车祸致残，只剩下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忙里忙外，用日渐衰老的肩膀撑起这个风雨飘摇的家。

听当地人说，老人也有过幸福美满的日子。改革开放以后，他家是村里为数不多的万元户。家中弟兄好几个，他是老大，赡养父母，扶持兄弟，他尽职尽责，甚至路遇外乡老人受伤也接至家中养伤治病，成了远近闻名的好人能人。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他的老伴患病花去家中大半积蓄，儿子娶亲生子后又遭遇车祸，其后家中更是连生变故，老伴和儿媳先后离开人世，只剩下祖孙三人孤苦伶仃地守着一堆债务艰难度日。老人如今的心愿，就是能盖上几间新房，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等将来孙子长大成人，再娶上媳妇，这个家也就有了生机了。

忙忙碌碌的生活当中，我一直牵挂着周坤如老人的房子问题。直到有一天，他来邀请我去他家。原来，在政府部门的关怀下，他家的新房已经落成了，虽说还欠下了一部分债务，也比不上别家的豪华气派，但已经足以遮风挡雨。心满意足的老人专程前来致谢。

今年秋天，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我再次寻访胡仟营。周坤如老人从新房子里走出来，笑容满面。新房盖得敞亮，屋里干净整洁，临街的那一面还贴了瓷砖，显得很漂亮。老人说，筹建新房的房款中，有孙子打工攒的钱，有卖粮卖猪的存款，有政府相关部门援助的资金，负责建房的包工队给了很多优惠。

我们随行带上了毛毯、被子、食用油和月饼等比较实用的物品，还临时凑了两千元装在信封里。老人却说什么也不肯收。老人自豪地说，19岁的孙子虽然因家贫而辍学，但通过自己的努力如今已经成了工厂里的技术师傅，很受器重。自己和儿子在家种地，收入也不错。他感叹，虽然家中屡遭不幸，但现在党的政策好，又有许多好心人帮忙，只要好好干，日子就一定会红火起来的。

话语间，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脸上写满了安详与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