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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疙瘩

来源:大河网-大河报 来源作者:何频 编辑人:荆书剑 发布时间:2012-12-19 14:47:41

生活中还吃不吃咸菜,与城市大发展、古老的乡村大衰败一样,分别都成了突出的现实问题……

立冬前后,正是冬储菜集中上市的时节。每天早晨,郊区的菜农在萧瑟的冷风里,迎着一地落叶,将新收获的萝卜白菜大葱纷纷送入城市的集市里交易,但也有人,特别是妇女与老人,仍然坚持传统方式,走街串巷,驾着车子零星地叫卖,或守在熟悉的小区门口与街道边卖菜,不惜和城管磨牙斗嘴。这一刻在街头买菜,常看到卖菜人甚至有点求着顾客多买些菜,禁不住使人产生很多感想。过去每到这个时节,城乡街头像赶会似的正热闹,家家纷纷购买冬储菜和腌咸菜、做酸菜。直到上世纪的80年代,大家还凭票排队买冬储菜呢。而说起来腌咸菜,不只是各种萝卜,还有芥菜和芥疙瘩等。

我们把芥疙瘩叫大芥疙瘩或大芥,它可用两种方法做成咸菜。头一种省事又耐吃的是腌芥疙瘩,类似食品加工厂的酱菜。大芥收获后,去掉缨子,芥疙瘩略微削一下,在坛子里(老家把坛子叫川)一层疙瘩一层粗盐摆好,不用好久就控了水汁,取出来晾一下,再放回去,然后煮花椒大料水浸着。泡透了,五香芥疙瘩就做好了。外路人一般叫它大头菜。白萝卜也可以用这样的方法做咸菜,现在还有人这样做。

芥疙瘩又可以做成名为辣菜的另一种咸菜——辣芥丝,今日登封出产的“小苍娃”辣芥丝是也。把鲜疙瘩切丝,码在坛子里,再放料水入味。老北京说的“闭瓮菜”是也,开坛闻香且辣,吃一筷子蹿鼻子辣,可开胃而醒神。

土头土脑的芥疙瘩,闷不腾的芥疙瘩,像一个貌不惊人但肚子里极有主见的人,这家伙在江湖上混久了,到处都混了个脸熟,却让许多人看花了眼。开口逢说大头菜者,各拉各的弦,有说是蔓菁,有说是芥疙瘩,还有说是苤蓝。这几样根茎类的菜疙瘩固然都可以腌咸菜,但独有蔓菁可以下锅煮着充口粮。当年红薯还没有来到中国的时候,北方人主要煮蔓菁和粥吃。黄河流域古来多灾,东汉有位皇帝,汉桓帝曾专门下过一道种蔓菁度荒的诏书。《齐民要术》说种蔓菁的方法,也是北方蔓菁。蔓菁的大名也叫芜菁,后来有人根据陆游的诗,考证蔓菁是宋朝才到南方的。那首《蔬园杂咏》绝句是这样说的:“往日芜菁不到吴,如今幽圃手亲锄。凭谁为向曹瞒道,彻底无能合种蔬。”在芜菁的名下,蔓菁和芥疙瘩、苤蓝等就说乱了,一言以蔽之曰大头菜。而蔓菁的本来,侥幸在河南各地尚存。周口一带,沈丘至今吃芝麻叶杂面条,还有切蔓菁片一起煮的,那是咸味;而慕名到洛阳的“蔓菁饭店”吃蔓菁饭,人家用邙岭上的好小米熬粥,随锅煮蔓菁块,放槐米和大枣,不放糖却有很甜的味道。小时候在老家吃玉米粥和小米粥,我们一概叫“甜饭”。甜是淡的同义词,吃“甜饭”专门是为了配咸菜。一早一晚要吃甜饭,有时放红薯,有时放蔓菁,但蔓菁的味道很古怪。可天生带辣的芥疙瘩,是不可以煮食做口粮的。芥疙瘩只有做咸菜和辣菜吃。汝南有一种酱菜,土名曰黑咸菜,脆的是芥疙瘩,面的就是蔓菁。蔓菁和芥疙瘩,这一双传统的宝贝疙瘩,有时候说起来似绕口令,说着说着,就把人闹糊涂了。但可以这么说,如今市场上芥疙瘩还多,而蔓菁却不容易见到了。

这几年郑州的春天和秋天明显变长了,今年立冬那几天,我在黄家庵和司家庄一带的街道和胡同里,除了蔓菁瞅不见,卖雪里蕻、芥疙瘩和苤蓝的都有,洋姜也有,这些无不是腌咸菜的好材料。那洋姜别处又叫鬼子姜,大名是菊芋,味道独特,和蔓菁有一拼。遗憾的是,“重口味”的咸菜与轻盐的现代饮食观念日益发生冲突,况且,大路咸菜的腌制的过程不透明。城市家庭也不再储存冬储菜和腌咸菜了,生活中还吃不吃咸菜,与城市大发展、古老的乡村大衰败一样,分别都成了突出的现实问题。在口味与健康、城市和农村的两难抉择中,怀旧虽然是口头禅,可在现实面前,却成了很虚伪很扭捏的感情,像此刻树上零星的黄叶,风再大一点,就迎风枯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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