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鞭炮

【可是为了外孙的快乐，他一次就给我买了五元钱的鞭炮———五元钱能买6斤60度的老白干……】

童年的春节——那是1964年，我又到乡下的姥姥家去过年。那一年我8岁，老弟6岁。我背着10斤******，老弟提着两斤大米，乘火车走36公里，下火车再步行五华里。这一伟大壮举我如今想起来都深深地敬佩。

这么个坚强、勇敢又卑劣的孩子，到了姥姥家就号啕大哭，我发现老娘为我准备的两挂200响的小鞭炮落在家里忘带了。

姥爷劝，姥姥哄，都止不住我眼泪哗哗的，姥姥只好打开家里的“藏宝箱”，从里边拿出五元大票对我说：“别哭，让你姥爷带着你去供销社，咱们买上10挂鞭。”姥姥不是吹牛的，那时200响一挂的小鞭炮才五角。我的眼泪戛然断流，跟着姥爷火速直奔供销社。可供销社卖鞭炮的货架上已经空空荡荡了。过年没有鞭炮对于我来说比没有饺子吃更难受，整天无精打采。

腊月二十八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还不见姥爷回来，我问姥姥，姥姥说姥爷去集镇买酒了。供销社就有酒，干吗要跑几十里外的集镇呢？正在我不解的时候，姥爷在大门外喊我：“大平，姥爷给你买到鞭炮了。”我光着脚丫，撒腿蹿出门外，去迎姥爷。姥爷见我光着脚踩在雪地上，一把将我抱起。他挂着一脸的冰霜，胡子眉毛都白了，可从脖领冒出的却是腾腾的热气。姥爷往返20公里，不是去买酒，而是给我买鞭炮去了。

过年买5元钱的鞭炮，姥爷完成了这个村子有史以来的第一响。那一年，姥爷一天挣10个工分才值3角8分钱。

其实那些小鞭炮也只有蚯蚓那么粗，可我还是舍不得一挂一挂地放，便小心翼翼地拆散，一个一个地放。放一个就欢呼几声，我和小伙伴们的喊声要比小鞭炮的爆炸声多得多，大得大。

后来我才知道，为了给我买这些小鞭炮，姥爷硬是在正月里没买一斤酒。

我可怜的姥爷、姥姥“文革”还没结束就去世了。他们一辈子也没舍得吃上一顿好饭，嗜酒如命的姥爷，一生都没舍得醉一次酒，每次喝到二两左右的时候，他就拿着那一斤装的酒瓶子，一边看一边自语：“喝得不少了，不能再喝了。”然后就把剩下的酒放在柜子里，生怕放在明处我碰打了他的酒瓶子。可是为了外孙的快乐，他一次就给我买了五元钱的鞭炮——五元钱能买6斤60度的老白干。

现在我的儿子放的鞭炮是上千响一挂的，鞭炮足有小拇指粗，大的和手腕一样壮，炸得窗户玻璃都哗哗响。可是他和他的伙伴们怎么就没有我当年的那个快乐劲头呢？

儿子告诉我：“那是如今的快乐事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