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铁花缘”

【照我看，“打铁花”就是冶炼作坊工匠们的“狂欢节”。那时的冶炼作坊主要有金、银、铜、铁、锡“五门工匠”，在一般人的心目中，他们身上总有一些神秘色彩……】

前几天，看到大河报《确山铁花打遍全国》的消息，我兴奋得夜不能寐。为啥？我的家乡陶楼村位于确山县城郊，六七十年前以出产烟花爆竹远近闻名。父亲兄弟几个都是有名的炮匠，春节为准备“打铁花”，搭“花棚”、布烟花这种“露脸”的事，自然是非我家莫属。

我家制炮的作坊就是村边两间普通土屋，特殊之处是围着挺高的院墙，院门常年紧闭。父亲从不让家里的妇女孩子进去，说是容易哑炮。打铁花的工匠是买炮的大主顾，他们主要买“长鞭”和“起花”。所谓长鞭，就是把一个个的小炮仗编在一起，一响为一头，“霸王鞭”可多至万头。所谓“起花”，就是炮筒内分两层安放火药，旁边用麻绳固定麻秆，下层火药的作用是将爆竹送上天空，上层火药凌空爆响。

我们家的炮好，有几个诀窍：一是用料讲究：火药配方独特。卷炮筒要用牛皮纸；空筒外表还要褙上一层彩纸，既能防水，也好看。“打铁花”用的烟花褙筒纸，多用宝庆产的红纸，或者广红纸。燃放时漫天落红纷纷飘落，十分好看。二是做工考究。我家四叔是“擀炮”的好手，他擀出来的牛皮纸炮空筒密裹火药，爆响时声音清脆响亮，通常十响还要夹带一个雷子炮。

照我看，“打铁花”就是冶炼作坊工匠们的“狂欢节”。那时的冶炼作坊主要有金、银、铜、铁、锡“五门工匠”，在一般人的心目中，他们身上总有一些神秘色彩，地位要比木匠、瓦匠、皮匠等工匠高。究其原因，与他们的祖师爷是仙界有名的太上老君有关。“打铁花”时，工匠们光着膀子在“炮阵铁雨”中穿梭自如而毫发不伤，让人不得不相信真是太上老君照应着呢！

打铁花最讲究的是扎花棚。要选一个开阔场地，用檩条、竹竿搭起一丈余高的大棚，称为“花棚”。花棚上要分三四层，铺满新鲜的柳树枝。因为春节前后柳树已经返青，汁水正旺，便于弯曲成各种形状，还不容易被铁水点燃。“花棚”顶部正中要竖起一丈余高的杆子，称为“老杆”，装挂鞭炮、烟花及起火架，起火架上装有垂直向上的起火，称为“设彩”。

“打铁花”的高潮部分，就是“点彩”。花棚旁边立一座熔炉，把事先准备好的生铁化成铁汁待用。“打铁花”时，先把铁汁注入“花棒”，即一根拳头粗细、一尺多长的新鲜柳树棒，棒的顶端掏有指头肚大小的坑槽，用以盛放铁汁。打花者一手拿着盛有铁汁的“花棒”(也叫“上棒”)，一手拿着未盛铁汁的“花棒”(也叫“下棒”)，赤裸着上身，头上反扣一葫芦瓢，迅速跑至“花棚”下，用下棒猛击上棒。十几个“打花”者一棒接一棒，一人紧跟一人，往来于熔炉和花棚之间，一棒铁花冲天而起，另一棒接踵而至，棒中的铁汁冲向“花棚”后，遇到棚顶的柳枝立刻迸散开来，又点燃了棚上的鞭炮、烟花。当铁花点燃老杆“设彩”时，起花呼啸，鞭炮齐鸣，犹如火山喷发，绚丽多姿，惊心动魄，给乡民们带来了无限的欢乐和振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