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和外国动画片相遇的日子

中国人观赏海外动画片的历史至少可以追溯至上世纪30年代——央视版104集《米老鼠和唐老鸭》的全片翻译潘耀华和原中央台少儿部主任徐家察，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就曾在天津和上海的电影院里观看过迪斯尼的动画作品，但我国开始成规模引进海外动画作品应始于上世纪50年代初。从上海电影译制厂的存档资料可知，从1952年起至1960年代前期，中国先后引进了60余部动画片（含美术片和木偶片），数量相当可观。虽然经由上海电影译制厂配音的国外动画片并非是中国引进译制动画片的全部，但作为海外动画片译制配音的主阵地，上译厂的档案资料能反映当时中国引进动画片的大体状况。

新中国成立的前15年中，引进海外动画片的态势与当时的国家政治生活紧密相关，在60年代中期之前，所有作品几乎都出自东方社会主义阵营。之后，海外动画片的引进也随着意识形态挂帅的风潮而陷入全面停滞。

1978年，伴随着中日正式建交，两国关系迅速升温，在当年10月举办的第一届日本电影周上，《追捕》、《望乡》、《狐狸的故事》三部日本电影被正式引入中国大陆，成就了一代国人难以磨灭的美好记忆。1979年9月，《龙子太郎》、《金环蚀》、《生死恋》等5部作品通过第二届日本电影周登陆内地。

《龙子太郎》是日本东映动画公司为响应联合国确立的1979年“国际儿童年”而特别制作的献给日本少年儿童的礼物，同时也是为一年一度的东映动画节应景定制的。该片根据日本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松谷美代子于1960年创作、曾获得国际安徒生奖的同名小说改编而成，影片讲述远古时代，在日本的一个小山村里，一位怀孕的妇女因为偷吃了属于大伙儿的食物而受到山神的惩罚，变成了一条白龙，被放逐到遥远的山湖中。不久，她的孩子龙子太郎诞生了。十几年后，长大的太郎从奶奶那里得知了这桩往事，踏上寻母之路……

《龙子太郎》的配音工作大致持续了一周，译制完成时间是1979年8月，不过，1979年有幸在电影院看到这部优秀的译制动画电影的观众少之又少。对于中国动画观众而言，《龙子太郎》的意义绝非“改革开放后引进并公映的首部外国动画作品”那样简单，由于赶上了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它也是从电影院“转战”电视荧屏的第一部外国动画片——根据1979年公布并实施的《关于电视台播放影片的办法》，凡于我国举办的外国电影周参展电影作品，在活动结束后可以有选择地供中央电视台一套节目播放。于是，1980年2月28日晚出现了“里程碑”的一幕：《龙子太郎》在中央电视台第一套节目中播出。

译制动画片这一全新的片种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陆续亮相电视荧屏，且由短片发展到长片，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未曾有过的变局。那时动画片的引进速度放在今天也属难得——1981年3月在日本上映的最新动画电影《天鹅湖》，半年后便在中国内地公映。

《天鹅湖》是1981年由日本东映动画公司推出的动画电影，改编自音乐家柴可夫斯基的代表作，既是为每年的“东映动画节”所准备的作品，也是纪念东映动画成立25周年（1956-1981）的“献礼片”。或许是因为有着“文部省推荐”的头衔，《天鹅湖》在日本公映不久后便与《起风》、《远山的呼唤》等影片一起入围第三届日本电影周的参展片，踏上了访华之旅。

和2年前古色古香的《龙子太郎》相比，《天鹅湖》带给中国观众的无疑是一个唯美的童话世界。尽管受年龄所限，当年的孩子们对爱情的理解仍懵懂，但对那两只翘着大门牙、竖着蓬松大尾巴的小松鼠汉斯和玛格丽特却是格外喜爱。这对活泼机灵的松鼠情侣分别由王建新和程晓桦承担配音，其中为玛格丽特配音的程晓桦还特意设计了咬舌吐字的方法来丰富角色的个性。为了达到“在不妨碍听清台词的基础上更夸张一些，使两个小松鼠完全区别于人的形象，显得更可爱”的目标，当时的配音导演苏秀和录音师李建山首次尝试使用了变速录音，测试多次后终于找到了满意的录音速度来表现松鼠们那种奶声奶气的语调，使演员的声音变得像幼儿一样却又听不出变速的痕迹来。后来，苏秀在其自传《我的配音生涯》一书曾感慨：“二十年之后，还会有观众深情地称赞‘那两只小松鼠简直可爱得没法形容’。我想，为了观众这样一句话，我们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和《龙子太郎》一样，《天鹅湖》所书写的译制动画片史上的那段辉煌，主要是由电视荧屏而不是电影院呈现给全国观众的——1982年4月17日19：30分，《天鹅湖》通过中央电视台第一套出现在千家万户的电视屏幕上。此后又经过十多次的重播，终于，“王子与公主如诗如画的爱情童话”镌刻在了一代中国观众的心灵深处。

此后，借电影周引进、在多个大城市进行有限的放映、最终通过电视播放而实现最广大人群观看的“外国动画片观赏模式”落下了帷幕。无论是影视工作者还是广大观众都已经意识到，电影院将不再是译制动画片登场亮相的主舞台了，电视作为一个更贴近大众生活的播出平台，为海外动画片大展拳脚提供了更广阔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