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门框的娘

过完春节离开家时，母亲从来没有像这一次，只能扶着大门框和我招手，送我。

那眼神里流露出一个老人的无奈。母亲真的老了，这是我不愿意接受却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去年夏天回家，母亲还是一如既往地送我们到门外的大街上，车子走远了，母亲还在招手……从来坚强的母亲有点依赖孩子时，孩子却是那样的揪心。

当兵、工作在外后，我从没在家待这么长时间，单独和父母亲生活十六七天。那些日子，我尽心照顾父母，不让他们插手家务。

“你走了，我哭了很久。”从山东离开母亲回到北京后，母亲像个孩子一样第一次在电话里表露心声。

坚强了一辈子的母亲，也需要长大的我们来呵护了。母亲不再掩饰。她是把一辈子隐忍的泪水和柔情，像孩子一样无遮无拦地倾泻出来。

想起那天，我和50多岁的大哥在下过雨后暴涨的河水里找几块石子，母亲带着我女儿从家里到了河边，一次次叫着我大哥的小名，催我们上来，生怕我们被河水冲走了。母亲的担心和急切，让我们感觉自己还是没有长大的孩子。

去年夏天，母亲时常感到倦累，我和父亲坐在天井里的樱桃树下或者大门底下喝茶，母亲则不时要到小床上躺一会儿。一直说要陪母亲去查查身体，母亲总说没事的。

没想到冬天，母亲走在大街上，也没有什么征兆，忽然就倒了下去。

邻居把母亲抬回家里，医生断定只是扭了腰筋，不碍多大事。但是，母亲躺下来后，腰疼，差不多一个冬天没有起来。

春节前回家看母亲，她才勉强能下床走几步。但夜里还是疼得忍不住呻吟。我给母亲每天换贴上麝香龙骨膏，按摩一下后背和腰，渐渐地，她感觉好了许多。

以前都是母亲料理家里的一日三餐，母亲卧床后，父亲也开始在母亲的口头“指挥”下学着做饭。

在家的半个多月，我也是在母亲的“指挥”下做饭，有时候也嫌母亲絮叨，但是现在想想，能听到那些絮叨是多么好啊！

岁月就是这样无情。我少小离家，如今也快三十年了。那个懵懂少年，也已经鬓生华发，何况近八旬的母亲！

这些年，奔波忙碌，很少回过头来想想一天天苍老的父母亲，为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但是，如今，他们真的没有办法照顾自己了。

回家，陪伴在父母亲身边，听父母亲絮叨往事，这是人到中年以后最大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