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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小城的活法

来源:大河网-大河报 来源作者:谢有顺 编辑人:荆书剑 发布时间:2013-06-21 13:08:42

早晨醒来,居然听到了鸟叫,空气中也有青草的气息,床是老式的,架子床,挂着蚊帐,帐钩就在眼前晃着,我睁着眼看了半天,才想起自己是在云南的建水,住的是有名的朱家花园。院子这么清净,没有人声,我也难得一觉睡到天亮。走出房间,空气清凉如水,石板台阶泛着幽光,天井里,同行的朋友光着脚在一口古井旁张望着,井很浅,水位仿佛比地面还高,可以清晰地映出每一个人的容颜。

这是在建水的第二天,时间好像停止了。宅院,牌匾,回廊,含玉楼,蓄芳阁,朱氏宗祠,水上的戏台,走出去,一条老街,都是旧屋,那些木门,衬着石板路,走在其间,仿佛一下回到了古代,过起了慢生活。偶尔从门里走出一两个挑水的人,走近一看,桶里装的水是黄色的,原来是豆腐酸水,用来洗餐具或擦家具,比清洁剂好用多了。天突然下起了小雨,这时,坐在有天井的小店,吃碗米线,在“四水归堂”的匾额下看屋檐的滴水,心里不禁感叹,建水真是个好地方。

我最喜欢看的,是建水的井。村头有井,院子里有井,路边有井,我还见到一家人,厨房里就有一口井,家里虽然通了自来水,主人却不用,还是喜欢在井里汲水煮饭。建水境内河流众多,明代以后才形成一个一个的坝子,水井大约也是在那时候多起来的。“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是啊,一种自得的生活,有时,一口井、一碗饭,足矣。

总能看到在水井里挑水的人,突然就明白了,建水的烧豆腐为何这么出名,原来是和这些井有关。小时候就听我母亲说过,酿酒做豆腐,最关键的是水。其实,人的身体如何,又何尝不是和水息息相关?我有一个老师,被检查出来是癌症,无药可医,从此他每天早起,去山上提泉水泡茶、做饭,一年之后,癌细胞莫名地消失了,很难说不是好水起了作用。每到过年前,家里要酿酒、做豆腐了,母亲都要专门去村头挑竹林里流出来的泉水,水好,豆腐才好,酒才甜。瞿秋白在《多余的话》的末尾说,“中国的豆腐也是很好吃的东西,世界第一。”他吃的正是我老家长汀的豆腐,那里山清水秀,蜿蜒的汀江,更是被称为客家人的母亲河。我从小在汀江边长大,十多年前,我们村,多数人还是在江里挑水喝,现在,家乡的水也不再清澈,下游建了水电站,水不怎么流动,慢慢也就污染了。水浊则人心浊,这大约是真的,每次看到家门前的河水,没有了以前的湍急、明净,心里就会一沉。

我庆幸建水还保留着这么多的水井。喝着好水,呼吸着好空气,守护着千年文庙,吃着永远都吃不腻的烧豆腐,这就是建水人眼中的好生活。

想起了“市井”这个词。一种世俗生活的兴起,必然要和集市、水井有关,没有井,生活就没了烟火味。很多和尚住到山上,每天要到山下挑水喝,那是脱尘的生活,是修行,但更多的老百姓,出门就得能汲上水,所以,有井才有生活。有自来水了,还习惯从井里汲水,可见建水人向往好生活,就像他们吃烧豆腐,总要比较着哪家更好吃。确实,在今天的中国,看一个地方的水况,就能判定这地方经济如何,人心如何,政风如何。

爱水、护水、惜水之地,才是中兴之地。烧豆腐的故事,其实就是水的故事;一种让人留恋的生活,往往就是市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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