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所见之事

路边的小区院子里，有人在说：“好，好……就这样；好，好，继续……”老年女性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无限耐心。

忍不住偏头看一眼：是对老夫妻吧，就在楼门口。老先生动作缓慢，艰难地举步——是中过风抑或其他的心脑血管疾病？他眼睛看向地面，老太太紧紧搀扶着他，视线紧盯着他的脚尖，随着那颤巍巍的一起一落，连声说：“好，好，继续继续，很稳很稳……”是冬日，两个人都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领口袖口露出繁复的毛线花色。

真耳熟呀，每一个母亲，都曾经用这样的言语来鼓励自己的幼儿吧。当他终于能够站起来，跌跌撞撞，蹒跚地走向未来，她甘心在他身后张开双手，永远护持，不离不弃。

他们多么像一对母子，只是母与子，都白发苍苍。我看得目不转睛，他们更是沉浸在两个人的世界里，脸上写满希冀。而命运最终能回馈给他们什么？我不忍继续想下去。

推开小区冰淇淋店的门，里面空无一人，我稍微迟疑地问：“在营业吗？”

“在，在。”后堂传来含糊的回应。

出来个身量中等的年轻人，工装整洁，却不知道哪里隐隐有些不对劲。他来到柜台，向我介绍广告单上的新品，口齿不甚清楚。我一眼瞥见他的右手，形状古怪，挛缩在身体一侧——明白了。我没完全听清他说什么，也没问，照着自己的习惯点了。付过钱后，他双手把冰淇淋和找头递给我，残障的右手只是象征意义的辅助。但他笑容里的喜悦，是真实的。

把这样的孩子，培养成能自食其力的人，他的亲人可以说对自己对社会，都无愧了。

在某个我没有看到的场景里，一定有过一位母亲或者老祖母，反反复复对他说过：“好，好，就这样，继续，努力……”

至少这一回，命运成全了他们。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能遇到。他们是我们身边最普通，甚至毫不起眼的人，却如草木一样顽强地生活在大地上，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里，散发着生命的能量。

如果我眼中有泪，就是因为这每日所见之事，悲哀里面有温暖。面对生活，那份执著和从容，那种不屈不挠，连上帝都会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