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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古物

来源:中原网-郑州日报 来源作者:王太生 编辑人:荆书剑 发布时间:2013-08-18 08:14:58

这必定是一个老旧的故事,关于这个城市的两件古物。

人到中年,我在夜晚遥听天籁和夜归者的脚步声,会时常想起儿时触摸过的一尊青铜大钟和一对文臣石雕。

那尊大铜钟,又叫飞来钟,我不知它去了哪儿?飞来钟,传说是从城河里打捞上来的。关于它前世今生,小城的文人们有各种各样绘声绘色的版本,但不管怎样,反正它是一口大钟。

上小学时,我见过大铜钟,在公园一个安静小院里,倒扣在一弯葡萄架下。同学父亲是那家单位的会计,看钟人破例让我们进去,坐在大钟旁边,还摘葡萄给我们吃,我用手指去敲那口大钟,訇訇然有钟磬之音,钟面冷峻光洁。

城市古物,它们是属于民间。在城市的某一个角落,呼唤我。有天晚上,我就着半斤猪头肉,喝了酒,就到老公园去了。

那一对明代石雕,就站在小城这一片席天幕地之上。原先他们是站在一位户部左侍郎老先生墓前神道上的。老先生的墓,不知道迁到哪儿去了,留下这一对老臣,肃然恭敬,夜幕下站成两尊凝重。

借着淡淡天光云影,可以看到这一对老臣头上高耸的皂帽,飘逸的衣袍,双手捧着经卷,颔眉低首,眼帘低垂,态度还是那么低调内敛。

本来,没有人生功名利禄的大喜大悲,一个人的五官表情,就应该是宁静的,目光柔和,面容亲切。

夜晚的凝视,是抚慰的。那天我喝多了,站在石像面前,像一个不谙世事的顽童,触弄老者一蓬长长的髯须,就和石雕说起了话。

我想说,老爷爷呀,您认识我吗?我是这个城市的晚辈后生,过着平凡的生活。您参加工作时,我还没有出生,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儿?有一次,我的朋友于二请我吃梅花粥,拈花惹笑,想过一天雄鸡打鸣的古代生活,我当然无法想象古代是个什么样子。

看到你们手执经卷,刚才我的老婆问我,你们是文官,还是武将,我说你们是老爷爷,是从旧书中走出来的慈祥古人,在这个城市,已经站了六百多年。

我想翻翻你们手执的经卷,上面到底写过什么。是关于一个人,还是一座城市?那册书,面对着我的,始终是竖卷着的姿势,闭合了多少尘封的秘密。

一个上了年纪的城市,会传下很多古物。比如,字画、铜镜、漆器,它们大多被小心翼翼呵护在博物馆里。我不知道,这两件古物为何流落民间?大概是它们形制巨大,且又经得住世事的目光流连,手指摩挲,日晒雨淋。

还有一株清代紫藤,它原先是长在一条石板路小街上的,一到暮春,一串串、一嘟噜,叮叮当当悬挂在行人的头顶。紫藤为谁所栽?寂寂地走在紫藤架下的人,没有几个晓得。后来,紫藤街搬迁了,有人在老公园的湖心岛上,为它找到了一处新家。不愿意搬家的紫藤,刚开始有些生气。第一年,没有动静,到了来年,紫藤才睁开眼睛,又花开氤氲了。

古物在民间。或者说,存放民间的古物接地气。

我经常去老公园里散步,在这个长满参天大树、有着古木旧物的大园子里,我贪恋那些植物和嘉木在夜晚所释放出的丝丝缕缕的清气。

那尊青铜大钟不在了,石雕还在,我有时走过去,坐在不远的一张石凳上,朝他们望望,我忽然觉得他们是这个城市,一对不曾走远的老居民。

一座城市,有古物,这个城市是幸运的。那一对六百年前的石雕,虽经风侵雨蚀,石纹漫漶,我还可以安静地坐在他们对面,和古人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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