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饼的滋味

过节了，家里的月饼像“开会”聚堆，无论港式风味、潮州品牌、还是湘楚传统，对我都没有多大的诱惑力，但是我每每见到月饼，就想起老爸与月饼的故事。

1962年，我刚上小学，那一年我见到了月饼，更准确地说仅仅见到月饼的形状、闻到味道，至于月饼里边包着啥，我都不知道，可就是这个“不知道啥”的月饼却成了我对月饼的永恒记忆，让我见到月饼就会想起那年中秋的月饼来。

那是中秋节的下午，家里来了个客人，送来一包月饼。包月饼的黄表纸已被月饼的油浸透，那没有包住的香味使我一下子就丧失了抵御这美味的能力，眼睛总是往放月饼的柜子上瞄。

听那客人与母亲对话的意思，我明白了大概：客人老家是河北唐山的，几年前“大跃进”时我父亲把他从农村招进了内蒙古乌兰浩特钢铁厂，1962年企业纷纷下马，他本该返回原籍，但考虑他孩子多，老婆有病，我父亲与其他企业协商，把他介绍给酒厂做工人。为了答谢父亲，他赶在中秋夜前，送来了这么一包月饼。

1962年的困难时期，那时的四块月饼，怕要花掉一个人半个月的工资了。母亲当然不肯收下这一包月饼，推来推去，也没推过人家，于是那一包月饼便留在了我家的柜子上。

我已经把月饼包打开了，想吃一块，母亲不让，说等你爸回来再吃，没想到老爸回家见了这包月饼不仅不高兴，反而一肚子气，把母亲骂一通，问了一下那个人的大概情况，提上月饼就走了。家里因老爸发火，母亲生气，中秋节的喜庆氛围也就荡然无存了。

一直到晚上10点多，老爸才满脸喜悦地回到了家。一进家门，老爸就高兴地说：“我总算找到他们家了。”因为当时经我父亲办理留在城里的“下马”职工有三百多人，他们都住在哪，我父亲怎么会知道。但是父亲有办法。父亲是根据母亲说的那个人情况，又回到厂里找出工人入厂时的登记表，再查出他现在的住址，然后去找人。当时别说汽车了，连辆自行车都没有，老爸就拎着那包月饼，从家里到厂里，从厂里又去找那个人，足足用了4个小时的时间。这4个小时都是在路上行走，一边打听，一边找。终于在月朗星稀的时候，老爸找到了那位叫李俊青的工人。一家人都睡下了，老爸叫醒他们，送还了这包月饼。李俊青的母亲拉着我父亲的手，泪眼汪汪地说：“老刘，这四块月饼哪抵得上你跑的路呀，谁吃了还不一样。”老爸说：“我吃谁的月饼都不会嘴软，吃你们一家人的月饼我哪能下得去嘴。”

就是那一年我见过月饼，虽说没尝过月饼的滋味，但是却品尝了做人的良心，当年老爸的壮举不是为了廉政，而是凭着咱普通老百姓都有的那颗慈爱的良心，它永远都像十五的月亮皓洁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