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

二爷，在我的记忆中，是个传奇——

老奶无女，就爷爷和二爷两个儿子。我小时候没见过这个二爷，说没见过也不对。爷爷的堂屋里挂了很多照片，我问爷爷，哪个是二爷啊？爷爷总说，哪个最帅就是哪个！我便从照片头看到照片尾：身穿白色长褂，英气逼人的少年，是他；一身戎装，眉宇间透着报国决心的战士，是他；一袭白色工作服，手术台前操刀的生命卫士，是他；胸前挂满奖章的老者，是他……渐渐地，二爷的样貌便刻在了我心里。

二爷1933年出生。1948年，15岁的他初中毕业，毅然决定报考远离家乡的开封高中。当时,他住在开封市同乡会的草铺上，昼夜苦读，终于以优异的成绩被开封高中录取。听爷爷讲，那年寒冬，他送二爷去开封高中读书，兄弟俩带了些干粮、棉被，用自行车载着。他们轮换着骑车，一人骑车，另外一个就步行赶路。终于走到黄河边，河面结冰，俩人踩在冰上小心翼翼地过河，双脚冻得红肿。

读完高二，家里无力再支付上学费用，老爷要二爷辍学回县里做小学教员，二爷不同意。当时正值抗美援朝初期，国家急需培养部队医务干部，二爷便参军赴哈尔滨医科大学读书，一去就是五年。

1956年大学毕业后，二爷被分配到上海第二军医大学附属长海医院外科工作，后来被分配到胸心外科工作，成为当时该科的唯一的住院医生。

我出生那年，老奶不慎摔断了腿，自此便在床上躺了10年。小时候我常跑到她屋里拿糖吃，总能听到她浅浅地叫着二爷的名字。1995年，老奶寿终正寝，二爷回来了。我挤在门缝里看二爷，依稀记得二爷与爷爷说着话，不时垂泪的样子。听父亲说，二爷在老奶灵前念悼词，泣不成声。再后来，我就没在家见过他了。

2006年，我与表姐去上海游玩，爷爷嘱咐我们到上海一定代他看看二爷。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二爷，期待中有忐忑。二爷带我们到他的住处，一栋三层高的将军楼里，光他的证书、奖章就摆了整整一间屋子。我顷刻间感受到了二爷的可敬和一路走来的艰辛，他将整个生命都奉献给了祖国的医学事业。

在晚辈面前，70多岁的老人脑子里满是回忆，言语间，是对故乡的深深眷恋，是对老奶的无限愧疚。我清晰地记得他讲自己当年为何执意考学，他说：只有学习能够改变命运！

后来，二爷打过几次电话，说想回来看看，甚至回来长住，他说：叶落归根！

爷爷今年84岁，二爷81岁。